2013年10月10日

11 Untranslatable Words:Dépaysement/盜墓筆記


盜墓筆記|瓶邪,中篇(接8.Pana Poʻo

9. Dépaysement
{法}一種由於不在家鄉而產生的陌生感

題目出處:http://blog.maptia.com/posts/untranslatable-words-from-other-cultures






回想在杭州生活的這一個月,說不上陌生,卻總覺得違和。
他不否認自己對杭州有好感。在這塊土地上,他時不時能發現一些熟悉的景色:路邊的店鋪、巷口的老樹、西湖泛著光的波紋⋯⋯這些細小的事物總能在心底揚起一股暖流。他的腦袋理性地知道這種熟悉感無法造假,但心裡的某個部分卻又不斷叫囂著這不是真的。兩股情緒相互撕扯不斷糾結,讓人心生煩躁。
坐在長椅上,他聽著外邊風雨暴動的聲音不斷撞擊耳膜,覺得自己精神好得不像話。明明對睡眠環境的要求極低,為什麼這時候卻偏偏睡不著?他輕輕嘆了口氣,換了個躺姿,腦袋卻還是一樣清醒,毫無倦意。於是他索性起身繼續整理貨物。保持忙碌有助減輕焦躁,他想。

走進儲物間,裡面的古董幾乎都已經按照類型和年代分類好,也整理得差不多了。其中有些明顯是假貨的,被他放在角落,去留尚未決定。放眼望去,還沒被動過的部分只剩下那些堆放在木桌上的古書,還有桌下一個積滿灰塵的小紙箱。他看著那堆古籍,想了下便決定保持原樣,稍微擦了擦、把灰塵清乾淨就算完事。
接著他蹲下身,把桌底的紙箱拖出來。出乎意料地,這箱子還挺沈。打開來一看,裡面滿滿地塞著同一款式的筆記,一本挨著一本,按照封面手工寫上的編號整齊地排著。而在編號一的筆記上,平整地放了一張帛書的老照片。
他想起那人在火車上說的話。於是他把紙箱搬到外邊,打開檯燈,伏案讀起那些筆記。

如那人所說,裡面寫著的是十年前的過去。
故事的開頭,是照片上那份帛書。十年前,吳三省,也就是吳邪的三叔,不知從哪弄來一張記有魯王墓地圖的帛書。三叔為了這次下地,喇嘛夾上兩個伙計和那張小哥,另外還帶上了吳邪。胖子則是一行人在墓裡頭遇見,情勢所逼、半路合作的。那時三人都不知道,他們的未來竟會如此糾纏不清。
接著,在離開魯殤王墓後沒多久,三人陰錯陽差地被同一家打撈公司找上,一起去了西沙一個海底墓。到現在他們也沒能確定那墓是誰的,只知道那裡機關重重,詭異得要命。那次他們不但沒找到打撈公司要的東西,還險些把自己的命折在裡頭。
再之後,他們上了長白山,這次下地是吳三省的安排,目的是一座建在山上的皇陵。照理說,盜帝王墓的經歷應該寫得最為豐富,但這一趟下地卻只寫了寥寥幾頁,並在末尾留了一句:於雲頂天宮前,隊伍在黑暗裡各自分散、脫隊,是以未能完整記錄。

讀到這裡,他再也按捺不住地把筆記闔上。有地方不對勁,他想。筆記的內容雖然和胖子在長白山說的相差無幾,卻用了第三人稱的視角整理敘述。與其說是筆記,更像是一份經人刻意整理歸納過的報告。
當初聽胖子敘述這一切時,自己還處在失憶後的空白裡,沒能靜下來思考其中細節。而如今再看,他能感覺到自己對這些經歷的熟悉感,和胖子所說的、或筆記所寫的並不相同。就像是用不同角度演繹一個故事,雖然情節一致,但看著他人修編的版本,總會在熟悉的情節裡看到那麼一絲陌生。
他揪起眉,心底那股異樣感正不斷擴大。雖然他相信那兩人,但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覺——人會去編造這樣的故事,肯定是為了隱瞞什麼。
接著該怎麼做?他思忖,是直接去逼問胖子來得快,還是把所有舊地都重遊一遍找答案來得容易?

然而,還沒得出個結論,他的思緒便先一步被打斷。
一陣嘩啦巨響,玻璃碎了滿地,只見牆上原本是窗戶的位置,硬生生被破出一個大窟窿,一條被風刮斷的樹枝砸進室內,一瞬間風和雨全都拼了命往屋內灌。他一個閃身躲過迎面而來的樹枝,看了眼破碎的窗戶,然後到儲物間搬來一個高櫃堵住風口,還在上面放滿了重物,確定不會被強風吹倒才放心。
他走回書桌旁,看剛才搬出來的筆記被風吹得四處散落,便一本一本拎回箱子裡放好。而當他拾起一本落在桌腳邊的筆記,眼角竟瞄見足以讓自己停下動作的三個字:青銅門。
他想起一個月前,胖子雖然把過去那些經歷說得清清楚楚,卻沒有解釋青銅門的事情。為什麼他在門後?為什麼他們會來接自己?那扇門又是做什麼的?青銅門三個字,胖子絕口不提,簡直像個禁忌。
於是他拿起那本筆記,回到燈下讀了起來。
翻開的那頁只有少少幾句話,寫著:老九門約定,每十年輪替一家,共同守護青銅門的秘密。老九門失信的,由這一代償還。零五年,吳家守門,十年之後,張家接替。
頁末還有兩行短句:
吳邪,再見。
從此不見,張⋯⋯
短句的最後幾個字,不知被誰刻意塗畫成一團墨跡,寫了什麼已無從辨認。

藉著檯燈的微弱光線,他站在桌前讀起這僅有一頁的筆記內容。原本沈靜如水的表情,隨著字句一個個躍入眼簾而逐漸蒼白僵硬。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每看進一個字,肌肉就僵直一分,心中那股詭異情緒更是越發強烈。
他盯著句尾的墨跡,覺得意識無比清晰。他知道被塗去的是哪兩個字。那是一個稱號、一個名字。他抬手,從一旁的筆架抽了支筆,在那頁筆記空白處一筆筆畫寫著:吳邪,再見。從此不見,張——筆尖頓了頓,過了幾秒才繼續寫下——起靈。
『吳邪,再見。
從此不見,張起靈。』
寫有相同字句的兩組筆跡靜靜躺在潔白書頁上,一組是他剛寫上的,油墨未乾還泛著光;另一組,是乾淨利落的瘦金體。
他終於知道一個月來,心底一直揮之不去的亦真亦假之感從何而來。

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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